我爸爸係2016年頭走,媽媽身體本來就唔好,之後佢太掛住爸爸,健康一落千丈,同年9月都離開咗我。屋企親戚好少,得一個阿叔,不過佢哋上一代關係唔好,所以呢個阿叔作為我唯一嘅親人,其實彼此係非常疏離,我知道有佢存在,但就冇佢嘅電話同聯絡方式,兩老先後離開亦未曾見過呢個阿叔出現。
2016嗰年對我嚟講係一場巨變,突然舉目無親,初時返到屋企真係會匿喺廚房喊,我都唔知點解自己好鍾意坐喺廚房角落頭嘅地下食煙,可能係太懷念爸爸媽媽以前仲喺度,睇住佢兩個日日煮飯畀我食嘅情景啩!
以前有父母煮飯畀自己食覺得好理所當然,由細到大都係咁㗎啦,好多時食到厭仲會作啲藉口出街食,後來冇咗父母之後,我先知道有住家飯食係幾開心,每晚經過大廈嘅走廊返屋企,家家戶戶都傳嚟餸菜嘅味道,真係同你喺餐廳聞到嘅好唔同。
「鹹蛋蒸肉餅!」「梅菜扣肉!」「蒜蓉炒白菜!」「嘩!正!係響螺湯呀!有落猴頭菇!」
我每次路過聞到鄰居傳出嘅食物味道,都會自言自語講出佢哋嘅菜式,呢啲嘢我爸爸媽媽都煮過,真係好掛住兩老嘅湯水,然後行到去自己屋企門口,拎鎖匙出嚟打開門,現實又會提醒我已經得返一個人。
冇咗父母,又冇其他親戚親人,除咗冇住家飯食之外,仲會冇晒嗰啲過時過節嘅意識,例如以前阿媽會喺12月頭提我:「阿仔,你公司做冬有冇得早收呀?記得早啲返嚟食飯呀!嗰日我好早落街市買嘢㗎喇!」
嗰陣覺得阿媽好煩,廿幾號嘅事你月頭走嚟講,到時咩都唔記得啦,做冬之前兩三日先提我吖嘛!
仲有其他大日子嘅時序都會好模糊,例如幾時係年初一,甚至係自己生日,因為過往都係兩老提早講定,叫你留個時間拜年食飯呢樣嗰樣。
2016年我係幾時記得冬至存在呢?應該係冬至前兩日,因為嗰陣公司啲人無啦啦討論:「你估今年有冇得收早呢?上年4點收,3點半先講,好心就一早公佈啦!慌死人會唔做嘢咁,本身冬至都唔會有心機做嘢啦!」
聽到佢哋咁講,我先知道原來兩日後係冬至,一諗起夜晚周街都係舉家出去食飯,又諗起返到屋企自己對住四面牆,嗰種感覺真係好難形容,又掛住父母,又無處可逃,出街又寂寞,返歸又孤獨,無親無故,自己煮好無謂,食飯盒好可憐……
就喺嗰年冬至前一日,同事Eric忽然問我:「你有冇兄弟姊妹㗎?」
我:「冇呀,做咩咁問?」
Eric:「問下之嘛!咁啱喇,我老母痴咗線,買咗勁多餸聽日冬至煮,如果食唔晒就大鑊,因為會連續幾日食佢啲隔夜餸,聽晚有冇約人?」
我:「冇約人,不過……」
Eric:「冇就得啦!幫手清咁啲餸,雖然老細唔興提早講,不過你上年入嚟做都知佢份人啦,肯定係收4點,好老土㗎條友,放工同我一齊返屋企,我真係唔想食老母啲餸食到過年呀!」
其實我係唔好意思,雖然Eric邀請我去食飯嘅時候冇提過「冬至」兩個字,但係呢啲屬於家庭聚會嘅喜慶日子,我作為外人走去參與會唔會有啲尷尬呀?
不過當晚冬至食飯真係好開心,佢屋企人好nice,真係煮咗好多餸,Eric媽媽嘅手勢仲令我諗起自己嘅父母,自從雙親離世後,我已經冇試過咁樣食飯喇,老人家喺廚房拎住熱騰騰嘅餸出嚟,係咁催你趁熱食,佢自己又唔食㗎喎,永遠會話裡面仲有條魚蒸緊,仲有碟菜要炒,我仿佛又記起當日爸爸媽媽喺度成家人食飯嘅情景。
自從嗰晚之後,Eric成日叫我去佢屋企食飯,我同佢家人都愈嚟愈熟,上去食飯嘅頻率平均係兩星期一次,大時大節就一定會上去,佢阿媽仲有我電話,識得自己WhatsApp叫我嚟開餐,有啲傳統節日仲會send啲長輩圖過嚟,原來收到長輩圖係一件幾幸福嘅事。
Eric家姐有對仔女,唔知點解好鍾意同我玩,佢家姐話兩個小朋友成日問我幾時上嚟食飯,因為唔想個身有浸煙味上人屋企,每次去之前我都唔會食煙,慢慢地仲戒埋煙。
後來有一次我問Eric:「點解你嗰陣會叫我冬至嚟食飯嘅,你冇諗過我會同屋企人食咩?」
Eric:「雖然你好低調,不過同你做同事,知道你拎過兩次喪假,我唔肯定拎喪假係因為有親戚過身定係點㗎,咁咪問下你有冇兄弟姊妹囉,你答有就唔阻你㗎喇,答冇咪試下嗌你一齊食冬至飯囉!」
其實我同Eric而家已經先後轉晒工喇,大家唔再係同事,不過就仍然係好朋友,2017、2018、2019、2020,仲有2021,無論冇疫情又好,有疫情又好,每逢冬至同埋大節日我都會上佢屋企食飯,友情並冇因為唔再喺同一間公司共事而改變。
真係想同佢講聲多謝,我喺冬至未被世界遺忘,唔使流離浪蕩捱飯盒,全因為有個Eric,識到佢係我嘅榮幸,當然大家男人老狗,呢啲嘢我從來冇當面講出口。
今年冬至前幾日,Eric循例打畀我:「喂,冬至上嚟食飯喎,我老母話會煲響螺湯。」
我又循例扮客氣:「會唔會唔係幾好呀!成日打搞你哋!」
Eric:「屌!唔通一個人過冬至孤零零呀?上嚟啦!」
天氣雖然轉涼,但聽到佢呢個「屌」字,其實暖在心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