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朋友公司請人喎,不如問下表弟有冇興趣啦,好過一年365日匿喺房打機吖嘛!」365日只係貪順口,其實表弟已經賦閑在家足足3年,計日數超過1,000日,除咗食飯會行出客廳之外,其餘時間都匿喺房打online game,係名符其實嘅隱青。
我重重複複問,姨媽亦重重複複講同一個答案:「冇啦,佢唔會做㗎喇,你表弟話淨係想做政府工,話公務員係鐵飯碗喎,唉,講極都唔聽。」每次聽到表弟非政府工不做,我就會無名火起,佢成26歲人,畢業後完全冇做過任何工作,政府職位一日唔取錄係咪打算喺間房裡面過世?
見到表弟就諗起阿豪,阿豪係我識於微時嘅朋友,小學就認識,而家我同佢都45歲喇,我哋唔止同校,細細個仲一齊住喺葵芳臨時房屋區,有人叫呢啲做安置區或臨屋區,遲出世嘅人可能未必知嗰度就係葵芳新都會廣場前身,我同阿豪喺呢個安置區長大,一齊返學,一齊踢波,一齊做功課。
阿豪細細個踢波已經好勁,喺街場鬥波輕鬆扭過晒啲哥哥同大人,雖然我完全冇天份,但係讀書作文寫《我的志願》嘅時候,其實都係同阿豪一樣寫住:我大個想做足球員!
小朋友係咁㗎啦!足球員、歌星、醫生、律師、工程師,呢堆永遠係《我的志願》嘅熱門,當時都唔知呢類工作實質上係點。
後來安置區嘅人都獲安排上樓,即係入住公共屋邨,當年好似有得揀青衣同埋荃灣呢類地區,我同阿豪屋企都揀咗青衣,大家仲要繼續住埋同一個屋邨,所以呢份友誼一直維繫到中學,再直到而家40幾歲人,望返轉頭咁就半世喇。
嗰陣未有咩DSE,我考完會考繼續升讀預科,再掹掹緊叫做讀到大學,而阿豪就喺中學畢業後投考職業足球隊嘅青年軍,當時香港出名嘅球隊有南華、愉園、麗新、星島,佢哋會定期舉辦一啲青年軍選拔,ICQ都未興嘅年代,真係要靠睇報紙先至知,仲要好似係《天天日報》,呢份報紙已經一早冇咗。
其實我有同阿豪一齊去考青年軍,不過同大部分冇天份,只係得一腔熱誠嘅後生仔一樣,落場踢咗陣已經畀啲教練叫走,反而阿豪憑住純熟嘅球技獲得青睞,真係考到入去,作為老友梗係替佢開心啦,而我內心係好失落㗎,諗起阿豪之後可以寓興趣於工作,日日「返工」就係踢波練波,的確相當羨慕。
我同阿豪嘅生活各有各苦,喺香港就算做職業足球員,其實人工都係好低,更何況係青年軍,只係佢鍾意又踢得開心,捱下餓都值得嘅,而我就繼續忙讀書,壓力亦都好大,仲要前路茫茫唔知自己可以做啲乜,坦白講,大家都係安置區再搬去公屋,屋企環境好得去邊吖。
可惜嘅係,我未讀完書已經見到阿豪失業,由於已經係廿幾年前嘅事,細節唔係好記得,只係知道當時阿豪畀教練忽視,喺青年軍投閑置散,更加冇晉升成為一隊球員嘅機會,某日我聽到阿豪媽媽話個仔被解約,返到屋企後一言不發好唔開心,又唔搵其他工作,全日就宅在家乜都唔做。
大學嗰幾年我好忙,只能夠間中探望阿豪,但發覺佢性情大變,成日自言自語,個人已經頹到無可再頹,年紀輕輕嘅我除咗得閒陪佢之外,根本唔知可以點樣幫,輾轉間我又畢業要出嚟社會搵嘢做,人浮於事,冇份工做得長,前路茫茫自己都搞唔掂。
阿豪嘅狀況比我更差,因為佢冇再搵其他工作,終日在家又識唔到新朋友,之後幾年唔止性格上有大轉變,連外表都唔同咗好多,一個咁熱愛運動嘅人由於完全冇郁動,阿豪變到好肥,塊面成日生大膿瘡,我都唔知係咩嚟,好咗又生,生完慢慢好,跟住又生,阿豪成個人已經肥腫難分。
冇工作,自然就要攤大手板問家人攞錢,佢又唔知點解唔食屋企嘢,一日三餐光顧屋邨嘅茶記,所以街坊都認得阿豪,其中一個原因係見親佢都自言自語同傻笑,我知道青年軍事件令佢受到好大打擊,但唔明點解會打擊到一個人變成咁。
嗰段時間阿豪嘅爸爸媽媽仲有佢家姐都軟硬兼施,鬧又鬧過,氹又氹過,阿豪始終冇改善,而且每個人都有自己嘅難處,例如佢家姐,結咗婚搬出去,除咗畀家用之外,仲要經常返嚟畀錢阿豪,一早聽聞個姐夫好唔滿意,至於阿豪嘅父母到咗退休年齡亦唔敢退落嚟,因為擔心個仔嘅生活。
阿豪媽媽其實有長期病患,但為咗屋企一日做兩份工,有時仲出去搵替工做,洗碗又返清潔又返,結果積勞成疾,有次喺工作場所暈倒,被送去醫院後再發現身體有其他問題,臥床一段時間後離開咗,我有去醫院探望,記得處於彌留狀態嘅伯母一直望住阿豪,好似冇意識,又好似有嘢想講,或者就係唔放心呢個仔。
由細識到大,我父母同阿豪一家都好熟,所以有份出席喪禮。喺喪禮上好多親戚朋友都哭成淚人,但我見到阿豪喺一邊傻笑,佢姐夫都察覺到,仲幾乎想喺靈堂打阿豪。(未完待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