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老婆啲嘢真係好難食，幫幫手清咁啲，唔食又好折墮，一陣食剩拎返去又畀佢鬧，你見過我老婆啦，佢唔出聲個樣已經夠晒惡。」譚生行埋嚟叫我入pantry食嘢，有兩個飯盒，一個全部係飯，另一個就全部都係餸，塞到滿一滿。
我：「點會呀，你老婆好nice喎，嗰晚見到佢都笑容滿面。」譚生答我：「有外人喺度梗係nice啦！佢惡嘅時候你未見過啫，唉，講咗我要減肥唔食得咁多飯，佢硬係驚我食唔飽，呢度兩三個人份量喇，啲女人真係好誇張！」
我食過譚生老婆煮嘅排骨、椒鹽豆腐、瑞士雞翼、蒸肉餅、獅子頭、宮保雞丁、臘腸炒芥蘭、燜豬軟骨……多到數唔晒，坦白講一啲都唔難食，係咪高層呢啲級數嘅人物特別嘴刁呢？總之譚太嘅飯餸除咗份量太多之外，味道方面根本就冇問題。
喺公司叮飯嘅同事唔多，大部分都係叮完返自己個位食，得我同譚生兩個喺pantry「撐枱腳」，偶爾佢都會叫行過嘅同事試下佢老婆手勢，因為pantry位置係office中間，好多人就算唔係斟水食飯都會經過，見得呢個情景太多，仲有人喺背後叫我做擦鞋仔，話我特登唔出去食飯就係為咗痴住老頂，冇乜所謂啦，又要返office，又要返餐廳兼職，加上要抽時間同爸爸去做物理治療，忙到咁仲邊得閒介意人哋點講吖，自己知自己唔係擦鞋仔咪得囉！
有一日譚生又講到份兼職：「其實你返嗰份part-time冇問題，不過要諗清楚未來嘅方向，人始終係血肉之軀，會殘會攰，你而家用時間去換金錢，典型嘅手停口停，20幾歲梗係冇問題啦，30歲嗰陣呢？40歲又點？人嘅體力係會隨住年齡而下降，要長遠搵到食，就要專注於一項可以發展嘅事業，慢慢你就會發覺原來一份工做得好，收入更勝你同時打幾份工，我哋成日話捨得捨得，你隻手要放得開，有捨，先至有得。」
坦白講，當時我廿幾歲仔，畢業之後就入嚟做，真係唔多理解譚生講乜，但佢對我真係太好，明白個主旨係長期身兼兩職以時間換取金錢唔係辦法，咁我咪簡單直接去諗幾時結束呢種生活囉，隨住阿爸隻手逐漸康復，做多半年兼職侍應我就冇再做喇，非常專注於日間呢份工嘅發展，人工加得唔錯，亦有好多表現嘅機會。
做咗差唔多7年，公司調我去新加坡，離鄉別井但換嚟薪金同Title大躍進，當時又冇女朋友，屋企嘅經濟情況都鬆動咗好多，一個男人過咗30歲當然希望事業更上一層樓，所以我冇乜點考慮就答應咗。
去新加坡之前已經有傳聞話譚生會退休，因為嗰陣佢都差唔多67歲，個仔又娶咗個愛爾蘭妹，喺英國做嘢，譚生講過好多次想同老婆過去享清福，同個仔一家團聚，所以我臨去新加坡之前講笑咁話：「嗱！唔好靜雞雞去英國呀，你榮休我一定要在場㗎！」
譚生：「每個同事榮休，公司傳統都會喺Annual Dinner送金牌，新加坡office啲人都會飛返嚟出席，你實有機會在場喎！」
點估到一個疫情，所有嘢都變咗預計以外。
我喺新加坡嘅發展好順利，職場如意，情場都得意，我同咗個新加坡女同事拍拖，自己屋企人都未知，我已經講咗畀譚生知，諗住農曆新年返香港順便介紹佢識，但係2020年嘅Annual Dinner因為疫情而取消，滿以為一年內咩都搞掂啦，誰不知2021年嘅情況更惡劣，我自己都中招入埋醫院。
展望2022年，原來仲衰過之前，我又冇可能為咗飛返香港而花21日隔離，隔完已經冇晒大假啦，所以我超過兩年冇返嚟喇，初時以為新加坡同香港幾個鐘航程啫，有事咪即刻買機票囉，終於明白咩叫這麼近那麼遠。
呢個時候譚生真係決定退休，一個咁好嘅人，榮休竟然咁冷清，唔單止冇Annual Dinner嘅舞台接受大家祝福，喺Work from Home加上限聚令嘅情況之下，甚至好多香港嘅同事都冇辦法向譚生親口道別，我知譚生嘅性格唔會介意，但我就好在意，不過喺一大堆朝令夕改嘅防疫措施之下又可以點吖？
當香港呢邊宣布由外地返港嘅隔離期由21日改成7日之後，我即刻搞埋啲手尾就book機票返嚟，太耐冇見過屋企人，好掛住父母，可惜譚生已經喺較早前移居英國，大家緣慳一面。
我有打視像畀譚生，因為佢退休前冇辦法喺公司再見，我的確耿耿於懷。
譚生：「第時有假期咪飛過嚟囉，倫敦之嘛，同你入場睇英超，呢度幾萬人睇波都唔使戴口罩，空氣都清新啲，記得同你個女朋友嚟，我請你哋食好嘢。」
我：「其實呢……」
譚生：「做咩？唔係咁快分咗手呀？」
我：「嘩，乜你咁咒我呀，梗係冇分手啦，到時畀我請你食飯啦！」
男人同男人之間真係好難講肉麻嘢，其實我係想講，當年佢話譚太煮嘅嘢好難食，日日迫我一齊清晒啲飯餸，係因為見到我成日食三文治，驚我唔夠飽，所以夾硬講個藉口請我食lunch，雖然只係家常便飯，但絕對勝過鮑參翅肚，呢份恩情我會永遠擺喺心裡面。
嗰陣食咗譚生嘅「免費午餐」一年有多，佢就算約咗人食lunch都會同我講雪櫃有飯盒，叫我自己拎嚟食，後來我爸爸情況好轉，份糧又加咗，終於有返啲正常社交，當時亦係譚生鼓勵我多啲同同事溝通，佢話出嚟社會做嘢，外交手腕好重要，我學識咗喇。
唔止「免費午餐」，仲有好多好多，真係好想當面同譚生講句多謝，多謝佢喺我人生最冇方向，最窮，最見唔到前路嘅時候，令我覺得個世界依然係美好，唔知下次見佢會喺英國定係香港，但希望到時可以唔怕肉麻，親口講一聲Thank you!
十年一刻，時間真係過得好快，雖然好多年冇食過譚太嘅餸，但唔知點解仲記得當年嘅瑞士雞翼、蒸肉餅、燜豬軟骨，仲有獅子頭係咩味道，就好似噚日發生嘅事一樣，即使我已經由廿幾歲嘅後生仔變成三十幾歲嘅中坑，人生聚散長如此，相見且歡娛，下一餐輪都輪到我請，夾好啲假期同埋工作就會買機票去英國搵佢。（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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